I'm fine. Thank you.

18 And Life 08

醒来的时候屋外亮得刺眼,手指刚刚碰到窗户就有水汽凝聚在一起顺着玻璃滑落,屋外是一片雪白,他还赤着脚,这会儿已经冰凉。

洗漱后急匆匆吃了几片面包就出门了,围着厚重的灰色围巾,穿长到小腿中央的黑色大衣,周末地铁上的人并不多,他找了个车厢角落的位置靠着,半合着眼休息。

老板娘少有地散开了头发,跟他对班的男生戴了顶棕色的棒球帽,面包师穿了件厚重的羽绒服,一场雪下的好似每个人都变了些许。

下班的时候同班的女生忘记了带伞,公车站和地铁站也正好顺路,王嘉尔说是送她去车站。

他的伞是黑色的,雪花落在伞布上没有融化,走了一段距离后就在伞顶积了薄薄一层,路灯的光也被遮挡在了伞外。路中央的雪已经被市政清理干净了,只留了人行道还覆着厚厚一层雪,踩上去嘎吱嘎吱地响,一向风大的B市这一会二竟是没有一点西风。

“嘉尔你以前在哪里读书啊?”

旁边的女孩子前几天刚刚染了头发,这会身上还有一阵染发水的化学药剂味道,说话的时候没有看他,低着头仔细地踩着别人留下的脚印。

“C市。”

他回答得很快,像是不假思索,女生仍是没有抬头,王嘉尔倒是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我的确没认错,女生说。

走出伞下的女生回头看愣在原地的他,头发刚染的棕色在路灯下泛着金黄色,雪花都落在了刘海上。

“我也在C市念大学,”她说话的时候语调很低,像是在说一件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还去看过你们的演出。”

“你和段宜恩。”

她说Jackson我就知道是你,她说你眉眼变了些,段宜恩也变了些,她说林在范还好不好。王嘉尔没再听她说了些什么,把伞塞进他手里就离开了,脚步很快,像是落荒而逃。

他几乎在这种忙碌着养活自己的日子里忘记了当初为什么来到这里,他没有成型的乐队根本无法表演,当然他更没有一丝面对段宜恩的勇气,那声很久没有人叫过的名字再被叫起的时候,他狼狈得像个满身褴褛的乞丐。

重重的砸在床上的时候他听到了关节里的声音,播放器他很久都没有打开过了,这会儿才发现竟然里面只有一首歌,即使切换了播放模式仍是只能单曲循环,他无能为力。

几步外的女生垂着眼,缓慢却坚定地叫他Jackson,那一瞬间的羞耻感让他想去死。

他站起身走去卫生间,对着那面大镜子仔细地观察着自己。他好像瘦了些,眼窝陷了进去,,很久没有打理的头发盖过了耳朵,额前的刘海也几乎长到要盖住眼睛,一天下来青色的胡茬已经冒了出来,衬得下颚的线条锋利得过分。

手机里的提示音提醒他特别关注的人有动态更新,段宜恩发了张照片,穿的白色的高领毛衣和驼色的大衣,捧着一杯咖啡眯着眼睛笑,周围是一片雪白色,没有配字。

他还是不喜欢说话,就像以前一样,似乎所有的话都能在那些歌词里说完。

他闭上眼,手机不知随手被扔在了哪里,只一下碰撞声后就再无动静,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房间里风正好吹在了他脸上,锋利的风让他似乎回到了那个身边还有段宜恩的冬天。

段宜恩拉着他的外衣袖子走出酒吧,两个人都被冷风吹得一个激灵。

“去哪儿啊?”

被问到的人回头看他,酒吧门口红红绿绿的灯光打在脸上竟也格外好看,笑着的眼睛扔闪着亮光。

“回去啊。”

还是那个狭窄的巷子,这次是他伸手推开了那扇木门,手伸进袖子里用袖口扫去了门环上的雪,他像个主人一般对身后的段宜恩说,进来吧。

只不过离开了几个小时,院子里早已经没了两人的脚印,这次他没有等着踩段宜恩的脚印,迈开步子径直走向前。

走到院子中央的时候段宜恩伸手拉住了他,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段宜恩拿着手里的播放器朝他晃了晃,下一秒他就听见了熟悉的前奏。

他的声音和段宜恩的声音意料之外的和谐,他不抽烟嗓音天生就沙哑,段宜恩烟瘾很大声音却出奇的纯净,他看着段宜恩的眼睛听完了整首歌,结束的时候眼睛甚至轻微地颤抖着。

段宜恩看着他,嘴唇因为低温有些发紫,手指也已经被冻得指节泛红,两个人走得匆忙,这会儿有一撮头发翘在帽子外面,顺着风的方向晃。

“王嘉尔。”

他直视着他的眼睛,叫他的名字,声音和播放器里的听起来不一样。

“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说完就敛了眼神,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尖利的虎牙咬住一边嘴角,播放器里又放起了那首歌。

或许是放了三遍吧,王嘉尔记不清楚了,段宜恩的眼神渐渐变暗,举着播放器的手也缓缓放下。

“我不知道。”

他猛地抬头,上台时喷的香水味随着动作漫出。

“我以为你应该知道。”

他向前走一步靠近他,手伸进面前人没有拉上拉链的外套里,十指在他背后相扣,温热的气息瞬间包裹了早已冻僵的手指。

“应该知道我喜欢你。”

后来他再没听过那首歌,段宜恩离开的时候带走了那个播放器,到了现在他几乎已经想不起歌里段宜恩的声音。

有人站在屋外敲门,他睁开眼,手机屏幕早都已经灭了,镜子里的仍是那个潦倒的自己。他走去玄关开门,对面的太太问他圣诞节要不要去她家里一起过,还送了他一份点心,说是家乡的亲戚来看望带的。

他微笑着道了谢,双手收下那份点心,说自己圣诞节要上班就不去了。

圣诞节将近的时候店里变得很忙,一直闷在蛋糕房的面包师终于做出了一款圣诞限定,芒果慕斯上配着细腻的奶油和几颗草莓,把几个造型失败的装了盒子给每个店员散了。

老板娘指挥着几个男生把装饰挂上去,CHRISTMAS几个红色衬着金色的字母被串成了一串挂在店门口,边上的风铃被风吹着有清脆且干净的响声,玻璃上也都粘上了红色的麋鹿样贴花。

店里的人一直很多,他和老板娘等到最后一个可人离开的时候已经奖金十一点钟了,屋外倒是被霓虹灯照耀得一片光明,他紧了紧大衣的领子,站在店门口和老板娘打了声招呼就离开,手里提着一块剩下的草莓蛋糕,黑色的方形盒子上写着红色的字,老板娘专门为圣诞节定制的包装盒。

出地铁站的时候下起了雪,雪很大但是出奇地没有什么风,路上的车很少,雪花都是平平稳稳地落到地面上,他没带伞,和匆匆走过的陌生人擦肩而过时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手机里的提示音响起,在安宁的圣诞节夜晚格外清晰,他想应该是段宜恩更新了动态,估计也就是一句Merry Christmas之类的吧。

他在住的房子前的那条路上来来回回走了很久,步子悠闲地毫无章法,在这种适合团圆相聚的日子里他竟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安适感,虽然他是独自一个人。

林在范以前在这种日子里都会提着啤酒和零食直接敲响他家的门,隔着猫眼举起那些大大小小的塑料袋朝他晃一晃,他打开门,踩着脚上穿反的拖鞋去厨房拿蛋糕,两个人开着电视最终醉得不省人事。

“林在范,圣诞快乐呀。”

这次电话的另一端没有了嘈杂的背景,安静的像是在某个密闭空间里,说起话来还有细小的回声。

“圣诞快乐。”

他走到了十字路口转身,手里的蛋糕盒子晃晃悠悠,他抬起一只脚接住落下的雪花,然后孩子气地收回脚继续向前走。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挂断电话时林在范说,快点回家吧别在外面晃悠了。

他看着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界面,几秒种后恢复了锁屏状态,拖长了尾音对着手机说

“好~”

上楼的时候和一对准备出去参加圣诞派对的情侣照面,平时素面朝天的女生化了个素净的妆,男生也把头发梳得光亮还喷了香水,他听着情侣说话的声音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蛋糕盒,摇了摇头继续上台阶。

他站在楼道门口就看见了那个黑色的行李箱,月光照进狭长的楼道里,把那人的影子拖得很长,他背靠着墙坐,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曲起,身子靠在行李箱上,表情疲惫眼睛却明亮。

“嘿。”

他叫了一声,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那人站起身,抻了两下因为长时间同一个动作而麻木的右腿,举起手礼的袋子朝他晃了晃,脸上是无奈的笑意。

王嘉尔站在几步之外,把手里的蛋糕盒举到脸颊旁边,歪着头看对面的人。

 

段宜恩拿起手机,用蓝牙共享的播放器播了首歌,他煎了牛排,打开了前阵子经纪人送他的一瓶半甜红酒,白色的心形蜡烛已经点着落了一层烛泪,餐厅里昏黄的灯照上去格外好看。

他倒了杯红酒,一口饮净,口腔里还是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伸手紧了紧腰间浴衣的带子。

“过来吧。”

客厅里的人穿和他相同的浴衣,转头看了他一眼,收回搭在客厅茶几上的腿,迈开步子走向他,没有走向对面的位子倒是径直走到他身旁,单手环上他的腰轻吻他的脸颊。

“你今天发的照片很好看。”

他略微低头看着身旁的人,从他的角度看他眼下的棕红色泪痣,像颗星星的形状。

高脚的红酒杯碰在一起有剔透的响声,段宜恩浅浅地抿了一口,对面的人低着头切牛排时鼻梁的弧度格外好看。

王嘉尔一直笑着说话,声音盖过了装满啤酒的易拉罐相碰的声响,桌上的蛋糕被两个人挖的早都看不出以前得到模样,从窗缝里透进来的冷风扑在脸上,可他还是脸颊发烫。

 

“圣诞快乐。”


-TBC







评论 ( 17 )
热度 ( 104 )

© 一颗糖精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