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 fine. Thank you.

宜嘉 《白砂糖》


段宜恩的手机一向是静音,林州嫌他总有大大小小的事情要做,经常一条短信就放下筷子离开,拿着他手机偷偷给他把铃声调成了静音,他错过了一次很重要的年级大会被班主任教训了整整一节课,倒是铃声一直没有换回来。

回去的时候是末班火车,车厢里人很少,列车员关了一半车厢的灯,王嘉尔坐在靠近过道的位置上半眯着眼睛,还能听见魏冉那几个人在说着刚才压轴的烟花样式。

魏冉说他和女朋友在烟火晚会开始前两分钟遇见,女孩子差点哭了鼻子。他眼前一片漆黑,像是置身于一个封闭性良好的暗室里,老旧的放映机齿轮缓缓转动,带着金属碰撞发出的声响。

他站在拥挤的人群里,在一阵惊呼声中抬头,看见了第一支在天空中炸开的烟花,锋利的声音然后是转瞬即逝的光亮。

他没找到段宜恩,即使是在拥挤的人群中。

魏冉说他好像收到了某种心电感应一样朝着某个方向走,和女友两个人在偏僻的街尾遇到。他费劲心力,超着最大概率能遇到他的地方寻找,或许两个人之间是缺了某些东西,比如说心电感应。

段宜恩晚回家的那个黄昏,他穿着哥哥留在鞋柜里不怎么合脚的拖鞋站在门口等着,太阳的光发挥着最后一点余热,他逆着光看到段宜恩骑着车子接近,看到林州从车后座上下来,看到两个人在路口告别。

那些小心思,那些他自以为隐瞒着的龌龊小心思,突然成了压垮他的一把干稻草。八岁的孩子嘴巴碰嘴巴的接触,总抵不过已经逐渐成熟的少年笑着的吻。

个位数年纪的亲吻,他不敢心安理得地把他称为爱情。
那晚他闭上眼睛以前祈求着能在梦里梦到他,他说如果能梦到他,就在醒来的时候放弃他。他不记得自己的梦了,他告诉自己没有,他没有梦到他。

睡前下定了决心忘记,睁开眼的瞬间心口仍是被相同的东西填满,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放弃了,放弃挣扎。

“嘉嘉喝水吗?”

魏冉抽空问了他一句,或许是看他太过安静,手里的饮料瓶拧开了盖子递向他。车子发动前林州拉着段宜恩走向了车尾地座位,两个人被蓝色的座位遮挡得严严实实。

林州在昏暗的光里看不清楚对面人的模样,太阳正在落山,列车正行驶在跨海大桥上,转头就能看见正逐渐消失在海平面的夕阳,像颗咸蛋黄。

两个人一直没说话,像是默契般都看着窗外等待着太阳完全消失,林州吸了几下鼻子,伸手打开了窗户,极速行驶的列车被灌进猛烈的风。

他伸手按住还停留在窗户边沿的手,他的手瘦得骨节分明,手指尖和虎口覆着一层薄茧。林州父母常年不在家,里里外外的事情几乎都得他自己去做,除了生活费几乎都是自己解决。

段宜恩记得十岁的时候看到的林州,穿着夹脚拖鞋站在屋外的水池边,探着身子把脑袋伸到水龙头底下,自来水流过他下颚线最终从下巴滴落在水池里,站起身时用力地甩两下脑袋,飞落出来的水珠反射着太阳光是七彩的颜色,他像,站在繁星中。

“林州,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对面的人不说话,一只手搭上他的后颈安抚性地轻拍,他最喜欢看林州笑,只有眼角翘起,眉头有些轻皱,是挡也挡不住的温柔。

“累不累?”

他用力拽着他的手,对面的人带着笑收回手,有些磨蹭地站起身坐在他旁边,他靠着他的肩,转头用牙齿轻轻咬着他锁骨上的皮肤。

“下次再出来吧,我们两个。”

他抬起头,伸手按下林州的脑袋,接吻的时候林州一向是自觉地闭上眼睛的,可他却一直喜欢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睫毛触到他的皮肤上浅浅地痒。

烟花炸开的时候林州轻轻地把手指探进他的手心,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暗黑一片没有光芒。他下意识用力地反握住,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林州用袖口慢慢地帮他拭掉,微微踮起脚亲吻他的额头,哄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背,在拥挤的人群里紧紧地拥抱他。

他说段宜恩,你别怕。

吻不受控制地愈加深入,他侧过身时车里风鼓起了他身上的衬衣,拥抱着他的人伸手缓缓地抚平,他能感觉到他的不安,也似乎知道他为什么不安。

“这一个弟弟真够你折腾了。”

林州拍了拍他的脑袋,很多时候段宜恩都很怀疑究竟这个人是不是和他自小一起长大的那个人,明明记忆里还是那个永远手背上留着针孔贴着医用胶布的小孩。

林州自小身体就不好,他们兄弟两个却是生龙活虎地一直长大直至分开,似乎弟弟的身体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变差的。他不知道原因,甚至找不出病因,调皮捣蛋的弟弟再见面已经变成了苍白病态的模样。

“林州,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的夏天?”

三个不懂世事的孩子,同样拥挤的人群,身体最弱个子最小的林州总是死死抓着他的衣角跟在身后,倒是自家弟弟对所有的新事物充满了好奇四处乱跑,大部分情况瞎最终都会以他带着林州去找弟弟结束一场夏日祭。

“段宜恩,你那时候喜欢我吗?”

他问话的时候声音很轻,若不是正好就在他耳边一定会被火车的声音淹没,他转头看他,靠在他肩膀上的林州阖着眼,平静得仿佛睡着了一般。

那天他没有给他答案,甚至一直沉默到了最后分开。

夏日祭结束以后上课的第一天中午,他们照惯例拖了堂,魏冉前一天在露天泳池里游泳游到太晚,生生在还不算低温的天气里发了高烧。

隔壁班的教室空荡荡的,从窗户缝隙里透进的风吹起了白色的窗帘,像海浪,一波又一波。或许是找到了新朋友了吧,他想。

“没在吗?”

他转身缓缓关上门,林州刚刚帮数学老师把练习册送到了办公室,小臂上被书沿压出的红印还没有褪去,正低着头仔细地揉着手腕。

“嗯。”

脚步声渐渐消失,说话的声音也慢慢变小,王嘉尔却一直没有再站起来,顺着墙坐在了地上,长时间保持着同一姿势的腿弯麻木,贴着墙壁伸直腿的时候像是许多蚂蚁爬过。

他不难过,甚至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有些不知所措。

“中午和同学去吃饭了吗?我在教室没看到你。”

他不喜欢开灯,即使已经是黄昏餐厅里也只有透过厨房的玻璃门透进的微弱光亮,他屈膝缩在椅子上,时不时伸手挖一勺冰激凌。

“嗯。”

天然气灶关掉的声音,陶瓷盘子磕碰到大理石台面的声音,他对于这些声音是麻木的,伸手拆开了一包薯片,力气太大包装袋撕开的一瞬间有不少碎渣落在了桌面上。

他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拿一片零食袋就被人拿走,段宜恩把意面推到他面前,坐在桌子上伸手揉乱了他头顶的头发。

“加油啊,交朋友是好事。”

弟弟低着头用叉子仔细地卷着意面,他看不清他的表情,记忆里弟弟一直都不喜欢和人来往,即使是一起长大的林州也都不说话,所以他很开心,应该是开心的。

高三看似忙碌其实倒也没有多少作业,他拿了本书坐在竹席上消化着白天的内容,浴室正对着他的卧室,里面强光下的人影倒映在磨砂的玻璃门上。

他的轮廓真是单薄,平直的肩线和薄得像纸一样的侧面,用毛巾擦着头发,动作缓缓的。门打开的瞬间他慌乱地低下头,手里捏着的一页资料被指尖生生捏破了。

他们父母夏天不习惯睡床,总是在地上铺一张竹席,小时候和弟弟睡两张竹席,机灵的小鬼头在地板上滚着滚着就滚到了他身边,胳膊搂住他的腰从他胸口抬起头冲着他笑。

“洗完了?”

他赤脚站在浴室门口,浴巾搭在脖子上,逆着光还能看到发梢的水珠,脸上带着刚洗完澡不正常的红。

“嗯。”

他应了他一声,转身走去右手边,他听到厨房里冰箱被打开的声音,冰块碰撞玻璃的声音。他在再次经过他卧室的时候停住,手里的玻璃杯外层凝了不少水珠,有几滴掉落在他脚边的地板上晕开成一片阴影。

“晚安。”

他从未经历过潜意识快于反应的时候,手里的书被猛地合上,直至他叫出名字的时候。

“嘉嘉!”

“今晚……一起睡吧。”

豆绿色的薄毯他只盖了一个角,倒是让身边的人从头至脚裹得严实,他背对着他看不见弟弟地表情,互道了晚安就陷入了沉默。

后半夜突然下起了暴雨,王嘉尔一向浅眠,住在医院的那些日子里,凌晨护士敲碎玻璃瓶调制药剂的声音总能惊醒他。大雨打在落地窗玻璃上闷闷地响声,房间里温度有些低了,他向毯子里缩了缩,毯子的一角被从段宜恩身上扯下来。

他向身前的人凑近了些,抬起胳膊把他圈进怀里。段宜恩很冰,不论是一直露在外面的胳膊或是小腿。他贴的更紧了些,一直裹在毯子里的身体温热,能感觉到怀里人的身体渐渐升温的过程。

曲起腿贴上他的腿弯,小腹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鼻尖贴着他的后颈用力地呼吸,同样的沐浴露味道充斥着他的鼻腔。

“晚安段宜恩,晚安。”

他在学校里总是找不到王嘉尔,不论是有意的等待还是无意的经过,像是某种有意为之。可回到家里弟弟又格外地黏人,从背后拥抱他晃晃悠悠地跟在他身后,似乎有些事情脱轨了。

“我预约了明天博物馆的票。”

几场秋雨过后气温降了不少,林州已经换上了薄针织衫,手抚上他后颈的时候却还是冰凉。路上还有不少积水,他没有骑车推着自行车和林州不急不躁地往回走。

“明天还要降温,你多穿点。”

林州没有和他在街口分开,执意要跟他走到家门口,院子里的几块青砖松了,踩上去的时候渗出一团积水,林州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每一块,他却已经熟悉了院子里的每一寸,放心大胆地向前走。

他第一次在接吻的时候走了神,眼神放空失焦地不知望向哪里,林州的呼吸他似乎也感觉不到,自然也看不到正推开门准备出去的弟弟。

“段宜恩你最近不太对劲,”他捧着他的脸,手指仔细地帮他整理乱掉的刘海,说话的时候温和且缓慢,“快点好起来吧。”

博物馆周末的时候人也不多,零零星星的游客在不同的作品前驻足或是快速走过,宽敞的展厅墙壁上挂着不同时期的绘画作品。

“这是一幅画于十九世纪中期的作品,作者在与妻子结婚两年后的纪念日遇到了令他心动的女子,这幅画所讲述的就是两人初遇时罪恶却又幸福的感受。”

讲解员穿着黑白色调的套装,声音温和却也职业化,做讲解时眼睛里带着光。

“爱情,或许在某些人看来,是没有任何禁忌的。”

他松开林州的手,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发呆,脑袋里像是空的,又像是有万千想法却都没有一个能冲出来真正进入他的思维。

中央空调下博物馆里的温度让金属的座椅格外冰冷,林州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椅背已经被他的体温染的温热,他低着头,眼睛里只能看到面前人深灰色的休闲鞋。

“刚才那个画家,”他在他旁边坐下,语气平静得像是叙述着某个事不关己的新闻,“最后和他的情人死在了潮湿的地下室里。”

他猛地咽了一下口水,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喉结从上而下的快速滚动带着难以忽视的疼, 本来垂在身侧虚握成拳的手无意识的张开,想抓住什么最终还是无力地落在了膝盖上。

他似乎沉默了很久,然后突然站起身拽着林州的胳膊就往外走,动作很突然所以林州身子前倾差点摔倒,狼狈地晃了几步才勉强跟上了他。

正是下班的时段,路上的人大多与他们逆着方向,林州沉默着跟在他身边急步走着,嘴唇因为小臂上的疼细微地颤着。

他一直以为语言的字面意义完全可以表达出说话者的感情,可当他连表达情绪的词语都找不出来的时候,似乎所有的平静都变成了风雨欲来的诡异。

廉价的旅馆房间留着常年不见光的霉味,段宜恩用力地关上门,转过身时紧咬着下唇,深呼吸后开口说出的话他丝毫感受不到温度。

“脱衣服。”

他愣了,记忆里站在门口的少年永远说不出这样的语气,冰冷又混乱。他是温和的,平静的,甚至冷漠的。就如第一次两人发生关系以后他长久的沉默,和离开时恍惚的神情。

被他用力推倒在床上时他闻到被子上潮湿的霉味,身上的人倾身压住他,毫无章法地吻着他的脖颈,虎牙磕破了他的皮肤。

他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站起身靠着墙整理被扯开的衣领,他愿意和他发生关系,可并不是这样精神恍惚得不知所以的他。

“你到底怎么了段宜恩?”

他坐在床边,脸埋在手掌里,修长的手指紧贴着脸颊的轮廓,看起来愤怒又无助。

他从未见过他这样,对自己的情绪无能为力到绝望。段宜恩一向坦然,与他发生关系,成为他的恋人,他们从未有过其他同类的愧疚和羞耻感,他不懂还有什么比喜欢上同性更让人崩溃。

“林州,我是不是病了?我是不是病了?”

有一瞬间无数细小的画面从他脑海里闪过,最终停留在几个月前那个现在便利店门口的苍白少年,看见他时抵触却又隐忍。

“我是不是病了……”

没有什么能比自言自语更让人看起来绝望,像是一场体内与自我的斗争,一场无形的自杀,一遍遍血淋淋的拷问。

他转身走出了房间,走了没几步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透过半开的门缝,暧昧的灯光里那人还是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僵硬的,无助的。

周一要提前到校做值日,段宜恩早早就起床开始准备早饭,被热油烫了两次以后放弃了煎鸡蛋,最终上桌的只有面包牛奶和果酱。

走廊的地板上映着从弟弟房间里透出来的光亮,他醒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这么多年都没变。天气突然热了起来,风扇叶片转动的声音透过了门上的薄纸。

“嘉嘉,快要迟到了。”

他背对着他坐在风扇上,转动的风扇让他的睡衣鼓起又恢复平常,循环往复,说话的时候声音都被断断续续地切开。

“我不去。”

他走近他,却不敢触碰他,现在他背后小心却又无奈地哄着。

“今天天气会很热。”

“所以我呆在家里。”

向前迈了半步,开口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沉默着走出了他的卧室,收拾厨房换校服,出门。

连着几天都是如此,他背对着餐桌小心翼翼地把牛奶倒进杯子里,乳白色的液体顺着杯子内壁流下,然后抹去痕迹。

弟弟穿着宽大的睡衣,赤裸着的两条腿缩在椅子上,用冰激凌和薯片做早餐。他盯着他看了很久,他似乎毫不在乎,速率不变地挖着冰激凌送进嘴里,时不时拿一块薯片。

“你今天还不去学校?”

“我病了。”

和前几天同样的理由,他却已经没了耐心再去给他量一次体温。吃完早餐收拾了餐具换了校服就出门了,魏冉靠在路边的树上,嘴里含着不知从哪里摘的草茎,临近深秋树叶都几乎落尽,光秃秃的树枝下穿白色校服的魏冉及其显眼。

“怎么又你一个人?”

魏冉似乎很喜欢他的弟弟,是那种对小孩子的喜欢,王嘉尔不来上课的几天他少了不少乐趣。

“说是病了。”

他语气淡漠又平静,魏冉没说话,用力吐掉嘴里的草提着书包往学校走,林州拉住他的袖子,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你弟弟没事吧?”

他突然发现林州好像从来不叫他的名字,他总是说,你弟弟。他极力撇清自己与王嘉尔的关系,以显得只有段宜恩是两人唯一的交汇点。

“没事。”

放学的时候下了大雨,学校礼堂的备用伞都被提前放学的低年级生借走了,林州一直随身带伞,魏冉怕麻烦,上一次下雨时用的伞索性就没拿回家,这会正跟林州夸着自己的先见之明。

“我有点急事,你们俩谁把伞借我?”

魏冉看着小跑着冲进雨幕的人,手腕上挂着空空的装伞的袋子。

“他有什么事这么急?”

林州低着头撑开伞,眼神里看不出情绪,说话时音调倒是压抑得紧,白净的手指和黑色的伞骨对比的有些刺眼。

“他弟病了吧可能。”

家里客厅的落地窗没关,雨顺着风的方向飘进来不少,在地板上汇成薄薄的一层。弟弟的卧室里亮着昏暗的光,他换了身干爽的衣服赤着脚走去弟弟的卧室。

“嘉嘉你……”

话全部被噎进了喉咙里,房间里没有人。

窗子还是没有关上,雨飘进来落在靠窗的床上,留下一片水渍和纱窗上的灰尘变成的黑色斑点,床头放着拆开吃了三颗的退烧药,或许是倒水时打翻了杯子,桌上和地上还留着一滩水迹。

一片狼藉。

他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拨出号码的时候按错了好几次,铃声在空挡的房子里响起,他在玄关的鞋柜上找到了正响着铃的手机。

他不见了,四个字就足以压死他。

冲出门的时候遇见了魏冉和林州,他听不见魏冉晃着他的肩膀在说些什么,眼神空洞着像脱了力一样。

“你倒是说话啊!出什么事了?”

林州抓住魏冉的胳膊示意他停下,拿过他手里的伞撑开,他出门时记得拿了伞却一直没撑开,已经被雨淋透了。

“嘉嘉出什么事了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问出这样的话,或许潜意识里只有关于他的弟弟他才能失常成这样,不管是在那个旅馆的房间还是现在。

“他不见了,他不在家,他哪里都不认识的!”

“你别急,别慌,”他拍着他的背,“我们一起找。”

精疲力竭地回到家时雨还没有停,他还是没有找到他,湿着衣服索性就直接在客厅的地板上躺下,他知道王嘉尔一定不会出事,可感性上的恐惧还是压过了理性的分析。

明天一早就能看到他的,他知道。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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