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 fine. Thank you.

18 And Life 05

B市的气候干燥,九月初的时候阳光打在胳膊上皮肤一阵生疼,王嘉尔提着一大袋日用品从超市往家里走,擦肩而过的人脸上都是大城市特有的冷漠气息。
他穿宽松的T恤和短裤,格格不入地逆着人流走,像是根本就不属于这个地方。
他还怀着一腔热血,却不得不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将其暂时安置。隔壁住了一堆夫妇,还有刚满一岁的孩子,每次见了他都拽着裤脚奶声奶气地叫叔叔。
房间里空落落的,像极了段宜恩之前的那间小阁楼。他关上门,年久失修的门叶片生锈,每次关门时都要费些力气。
他买了些日用品,和一大包家庭装的泡面,包装袋上的棱角划破了塑料袋,像是下一秒就要彻底撕裂。揉了揉被勒出两道红印子的手掌心,甩掉脚上的拖鞋赤脚走去了厨房。
客厅里的窗户没关,闷热的风混着青草的味道冲进房间里,塑料袋被风吹得变形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打开水龙头,太长时间没用的管道里积满了灰尘和水锈,棕红色浑浊的水断断续续地流出,溅在水池四周留下一个个泥印。
他耐心地等着,窗外的光洒在背上反射着细碎的光芒,他背上浮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像是整个人被镶上了一层金边。
走去客厅拿了个玻璃杯,是以前的房东留下的。杯子里落着厚厚的一层灰,他把杯子放在水下冲,用另一只手的手心抹去了已经有些凝固的泥印。
洗干净的杯子时不时地反射着阳光,强烈的光线刺得他瞬间就涌出了眼泪。接了杯水,背靠在厨房的台子上,杯子里的地下水在仍然炎热的夏末竟仍是冷得他手指失去了知觉。
他把杯子举高,对着太阳,水里细碎的杂质在杯子里浮浮沉沉。微微张开嘴巴,过分的高温竟让这个细小的动作都变得有些费力,三两口喝下杯子里的水,没有净化干净的水带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残留的气味,吞咽时也是涩得让人有些反胃。
手机的来电铃声响起的时候他正在冲澡,冰凉的地下水淋在身上让人经不住地蜷缩,在细微的颤抖中他恍惚能想起每一个在段宜恩的那件阁楼里洗漱的冬天早晨。
他边洗漱边抱怨着水太冰,冻得他手指都没了知觉,段宜恩弯着腰站在床边叠被子,等他卫生间出来时段宜恩坐在床边,嘴角弯弯地朝他挥手,眼睛里都带着轻轻地笑意。
他说嘉嘉,过来。
他抓着他的手塞进自己的领口,胸口的温热让冰凉的手指逐渐复苏,一阵阵细微的电流感后能感受到的就只有他平稳的心跳。
段宜恩的心跳频率比正常人都慢了一些,像是一个沉稳又年迈的老者,他坐在床边抬起头看他,明明有些情色的动作他眼睛里却全是轻轻地温柔。
王嘉尔说他迟早有一天要死在这些细小的回忆里,这种破旧但幸福的回忆。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他犹豫了半秒才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
没有回应,他能听见背景里嘈杂的人生和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却听不到回应。
“你好?”他又问了一遍,头发上的水珠自发尾掉落,肩头上湿了一片。
电话里的背景音突然中断,然后就是挂断的机械音,好像整个世界都随着第一声机械音的响起顿了一下,过了几秒他才记起来呼吸,身体自动地急促呼吸着空气。
他晚上睡得很早,从C市带来的播放器被他搁在床位的圆桌上,放着一首很老的歌。
他一向少写躁动的歌,当时乐队少有的几首安静的歌都是他写的。一次小型的演出结束后他在后台被一个十多岁的姑娘拦下,姑娘说很喜欢他们的乐队,说可不可以和她合张照,说他看起来比台上还要好看,耳边的头发被她缕了一次又一次,他就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看着姑娘,带着礼貌的微笑。
段宜恩明明那么冷清的人,却写出了那些让人近乎疯狂的曲子,而阳光明媚的他却偏偏写了些苦情歌。
会一直支持你们的,姑娘离开的时候冲他大喊,刚从台上下来的段宜恩抬眼看他,眼周的妆早已花的七七八八却还是格外好看。
那天晚上几个人照惯例留在演出的酒吧里庆功,段宜恩一口喝完杯子里留下的酒站起身,像个孩子一样盘腿坐在屏幕前的台子上,低下头嘴巴凑近话筒断断续续地唱着歌。
他轻放在腿上上拍打的手有瞬间的停顿,然后看着坐在不远处台子上的人,眼睛弯成了一道好看的弧度。
段宜恩在唱他上台前化妆时哼的一首慢歌,音调很低,像一阵撩过耳廓的温暖气流。林在范喝了几轮酒后早早就走了,吉他手跑去舞池里跟着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起疯狂,只有两个人待在包厢里,段宜恩唱完以后仍趴在他耳边傻笑。
直到两人回到段宜恩的小阁楼时他都仍在低声哼着,两个人都精疲力竭,也顾不得洗漱,径直倒在了那张窄窄的木床上,他拉过被子展开,背对着他睡下。
段宜恩在冬天喜欢从背后搂着他入睡,双手十指相扣放在他腰上,额头抵着他的肩胛骨,两个人在有些单薄的被子下相互取暖,即使醉酒也本能地如此。
半夜里他总会醒过来,轻手轻脚地在那人怀里转个身,再靠近他,用身体的温度暖热因为他的动作而变冷的被子。
这次他却没有,平躺着睁开眼睛盯着积了一层灰尘的天花板,好似又能看到几个小时前酒吧包厢里那个一向爱干净的人盘腿坐在地上的样子。他不常唱歌,声音低沉又断断续续得,几乎分不清音调,唯独一句格外清晰。
【明知爱这种男孩子】
眼睛亮亮的,抬起头盯着他看,像个讨糖吃的孩子,理直气壮地说明知这种男孩子。
王嘉尔发誓,他之后的一生,都再没有听过比这还浪漫的情歌。
明知会爱你,明知爱你这种男孩子。
 
那时的他坚硬得如同一个征战四方的将军,手里的无论何时都紧紧握着,倒是在和段宜恩一起时万种风情,林在范总是这么形容他。
他对着镜子用夸张的表情精心地修理着上台前的妆容,转过身双手用力一撑坐在化妆台上,晃着双脚用轻松地语气回答。
我就是要让他在以后没有我的每一个日子,都不得心安。
林在范收起手里的表演安排,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上被压出的褶皱,经过他的时候手劲不小地敲了他的脑袋。
段宜恩站在化妆间门口,斜倚着门框看他,眼睛里是笑意还是什么别的,王嘉尔不清楚。
他像个做坏事被发现的孩子,语气却还是装着镇定,抻长脖子朝着门口的方向开口。
“怎样?”
段宜恩什么都不说,身后演出人员嚷嚷着让路,他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开。
 
后来段宜恩离开后的每一个夜晚,他再也没有在夜里醒过来。
林在范说那样也好,他不必经历那种凌晨一个人的床上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孤独感。


-TBC



一个人生活的王先生

低眉垂眼唱情歌的段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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